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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巴诗歌选译(二十首)

未名湖是个海洋 2016-09-06 13:33:59

萨巴诗歌选译(二十首)




萨巴简介及诗歌选译
(意大利)翁贝托萨巴

刘国鹏 翻译



诗人简介

翁贝托•萨巴(UmbertoSaba),若要恰当地从意大利诗人的群像中辨认,当是一孤独的异类,其诗悲愁、哀伤,倾力于对卑微之物的同情,但又不坠入孤苦无味;在另一极,他又有着对无限的渴望,却并不迷失,旷大无着落。


其诗歌之底色可谓哀婉,但却是一位深谙含蓄、平衡的杰出者,对自由的追求和秩序的控制无不体现在诗歌的字里行间。萨巴用语简单,有时杂以家乡弗留里地区的方言,以表达其情感真挚、活波的一面;除不多的几首组诗或长诗,如《自传》、《序曲与赋格》外,篇幅多短小,韵脚严整却不排斥即兴,称得上以情感取物,沉思内敛的诗人,在某些时候,阅读的快乐会使你联想起卡瓦菲斯一类的诗人,事实上,如果稍加留心,你会发现他们的确有着众多的相似之处。



萨巴1883年3月9日出生于意大利边陲重镇的里雅斯特(Trieste),原名乌贝托·勃利(Umberto Poli),萨巴为其笔名。萨巴的父亲名艾多·阿尔德(Ugo Edoardo),母亲一系有贵族血统,祖上曾同犹太望族通婚,并改宗犹太教,这一前辈的选择日后却为萨巴带来无尽的人生痛苦。萨巴的父亲出身小商人家庭,严厉、保守、恪守宗教信条。二人的婚姻并不幸福,按萨巴的说法,其父“生性轻浮”,为人风流,行踪不定,甚至在萨巴还未出生之前就已将母子二人抛弃。萨巴自小被寄养于一位斯洛文尼亚籍农妇萨巴姿(Peppa Sabaz)的家里,那时候,这位萨巴诗中的“欢乐之母”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小儿子,因此,萨巴姿将自己全部的柔情都倾洒在小萨巴的身上,这似乎激起了萨巴生身母亲强烈的妒意。童年的不幸和两个母亲间的情感之战在萨巴幼小的内心投下了痛苦的阴影,并最终使他的性格变得敏感、忧郁而孤独。萨巴后来的《远离父亲的独子》、《小贝尔托》等诗歌就是对早年复杂情感的表达。


高中时,萨巴就学于但丁学校,因与老师不睦,到第四年便被迫中断学业。后前往帝国商业与海运学院,但数月后亦告夭折。在母亲的规劝下,萨巴一度供职于的里雅斯特一家商号从事商业经营,无奈心无所系,度日如年,《漫长的工作日》就是这一时期的写照。


自青年时代起,萨巴即醉心于列奥帕尔迪(Leopardi)诗歌的力量与魅力,但其母嫌列诗过于悲观,希望以歌剧代之,无奈萨巴其意已决,决心视诗歌为唯一的向导,毫无二虑。他尊奉的导师甚是丰富,远了说有彼特拉克、但丁、福斯科洛(Foscolo)、阿尔奥斯托,近了说有塔索和曼佐尼,但更亲近的影响应当是巴斯克里(Pascoli)和邓南遮,尤其是后者,令青年时期的萨巴颇为痴迷。


1908年,萨巴应召入伍,驻防于萨莱诺(Salerno)的第十二步兵团。退伍后,返回家乡的里雅斯特,并与伍尔弗乐(CarolinaWoelfler)结婚,这便是《歌集》中常常提到的“丽娜(Lina)”。婚后二人育有一女,起名丽奴齐雅(Linuccia),和母亲一样,丽奴齐雅是另一位被萨巴反复歌咏的女性。



一对新婚燕尔不久迁往的里雅斯特郊区的蒙特贝罗(Montebello)居住,萨巴在此完成了《家园与乡村》组诗。1911年,萨巴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集子《诗集》(Poesie),次年复推出《我以我眼》(Coi miei occhi),两本集子首次使用笔名萨巴,为的是纪念自己向所敬慕的乳母萨巴姿。


1913至1915,萨巴前往博罗尼亚居住,孰料,突如其来的“一战”使他再度入伍。所幸,战后萨巴安然返回家乡的里雅斯特,在姑姑的帮助下,开办了一家古董店。商业上的往来使他有更多的时间四处走动,但这并未妨碍他的写作。事实上,1921年,萨巴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歌集》,此后,萨巴展现出一位手工作坊主般的坚韧和耐心,始终如一地将自己的诗集称作《歌集》,一生所写尽归其中。


如果说一战并没有给萨巴带来太多麻烦的话,那么,二战可就远没如此幸运了,种族主义政策和法西斯的猖獗令萨巴远避法国,不过,1939年底,他再度潜回意大利,意图和身边人一起应付日益浓厚的恐怖气氛。他起先躲往罗马,在那里,大诗人翁加雷蒂再三保护他因自己的混血种族背景而面临的放逐。继家乡的里雅斯特沦入纳粹手中之后,萨巴再度奔走佛罗伦撒,在那里,萨巴饱尝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所幸有蒙塔莱和列维(Carlo Levi)等人的全力接济和帮助,而免于落入敌手。



解放后,萨巴辗转于罗马、米兰,数年后,叶落归根,再度回到家乡的里雅斯特。从1945年到1956年,增补后的《歌集》得以重新出版,此外,萨巴还写下了数量不菲的散文和评论。这为他带来了巨大的荣誉和公众认可。可惜的是,荣誉如浮云,无助于诗人战胜日益严重的精神危机,1956年12月25日,这一危机因妻子“丽娜”的去世而达到顶点。9个月后,不胜其痛的萨巴也相随而去,时间是1957年8月25日的凌晨。


两年后,萨巴的遗著《碑文》得以出版,其中收录了他视为道德遗嘱的最后的爱情诗篇,自此,他的意志再也无牵挂,世间的苦难和欢乐永不会与他为难,纠缠不休了。


火车上


我注视着那些光秃秃的树,荒芜的

乡村,这是冬天的色彩。我想着

你的离去,想你离开不过片刻。

夜晚降临,如同玫瑰色的火

落在成片的屋顶上,映在畜群上;火车

疯一般奔驰,吓跑了

几头年幼的牲口和色彩缤纷

的母鸡。


我的心备受折磨,就像它

再也不能跳动在你的胸膛。所有

别的痛苦都因此而沉默。艰难的

人生刚刚忍受了诸多的不幸。


而你的变化迎合着你的原则,

我的遗憾惟有徒然。


嘴巴


起初探进我唇间的嘴,晨曦中的玫瑰,

而今香味犹未折损于沉沉思绪。

哦,年少者的嘴,亲爱的嘴,说着冒失的言语

你如此甜美,堪值一吻。


曾经


曾经微在暗中的炉灶;周围

摆放着铜质器皿。母亲

俯身灶上,手拉风箱,

火星迸闪。

桌子正中,曾经

老人将那贮备之物倾倒

擀面杖将柔软的面团

撑成一个圆。

曾经那漆成绿色的鸡笼,

曾经那母鸡悠闲地扒土。

两只木桶上面,满盈盈地

映着物体。

曾经那为人厌弃的孩童。

他的向往伴随着炉灶上

扬起的火星。而有些

看哪!还在那儿停留。


从什么时候


从什么时候我的嘴差不多哑巴了

我爱那些几乎不说话的生命。

一棵树;方才——它一停在

我逗留的地方,我的道路便又重获快乐——

那尾随我的,温和的动物。

它服从那命定的奴役。

哀求的一瞥,至多一瞥,就将我打发。

永恒的真理,缄默着,发出指示。


斐德拉


刮起来了,凛人的布拉风。明日

雪将飘落,道路将淹白

女友们常沿此拾阶而上你的家

小丘之颠的家,很是遥远。青松

点缀之间,广阔的山谷再次

将无数的落叶染了颜色,你始终

衷爱的头发也是这颜色。

斐德拉

你曾是;而今依然。

今天最值得做的

莫过于在空旷的家中 就着火炉

生起第一次火;季节、景致

只余点滴给我们;沉思

映出最近的真实;幻想着

最糟糕的——或许——已成往昔。


窗户


瓦片苦难的色调之上,天空

空空如也。后面是小丘

母性的线条;低处,悬崖

鸽子从剧院的楣檐上

落下;一棵树儿

绽绿,从些许贫瘠的土地上;

雕像引来飞禽落在里拉琴上;

孩子们疯喊着漫

跑。


死去的朋友


死去的朋友重新活在你的身体里,

还有那死去的季节。你的存在

该是个奇迹;而另一个要胜过它:

在你之中重获的是一段我的岁月。

我徘徊在一个已不存在的

国度,如此遥远,被生活的意志

所埋葬。而这

是好是坏,我无从知晓,那些你带给我的。


溪流


你这般地在我的幻想里冒险,
两岸间你这般地可怜。
岸上,如我所见,没有鲜花润饰。
萧条掩不住那里的脏东西。


可是,当我注视你,焦切的溪流绳子般将我抽紧,
喔,小小的溪流。
你全部的行程也是我思绪的
行程,返身
源头,在那里,我爱恋你
全付的力量和美丽;我忆起那壮阔的

万千河流,迎向大海,
而你的水波只会让那洗衣妇

裸露的脚趾变得通红
但似乎,那最危险和
最愉悦的,是流经小岛和瀑布;
那支撑你跌落的却宛如一座山

你的岸边绿草铺地
那曾经生长的,那永生于回忆中的;
草儿如周末之夜总将你萦绕
草儿于你永是孩童之于母亲的严厉
草儿记得这水的流逝,
无法再回到自己的源头
无法回到原来的河床;草儿还是那哀伤着的
美丽女子,少年将她的双手
寻觅,听到一次奇异
的碰撞,在我们的生命和那溪流的
生命之间。


冬天


夜里,毁灭性的冬天。你

稍稍撩开窗帘,凝视。你野性的

长发颤抖着,欢乐

突然使你黑色的眸子放大;

你所看到的——是世界尽头

的景象——它安慰着你

隐密的心脏,让它变得滚烫而满足。

一个人冒险穿过结冰的

湖面,在一盏扭曲的灯下。


小树


今日有雨。

天色暗如夜色

春光惨似秋光,

一阵飓风折磨着

一株尚显柔弱的小树;它于群树间

挺立,犹如一位少年, 年岁青涩

个头却过于高挑。

你打量着它。或许,

你对所有被布拉风吹折的洁白花朵

都满怀怜悯;那些花儿本该成为水果,

该是冬日

储存的果酱,它们坠落

在草间。你博大的母性对其满怀

悲伤。


母山羊


我同一只母山羊聊过天。

它孤零零地拴在草地上。

草儿吃饱了,被雨

淋得精湿,咩咩叫着。

那咩咩的叫声,与我的痛苦

情同手足。我咩咩应着,既

是为了逗它,也因为痛苦是永恒的,

它有一个不变的声音。

这声音里听得出一只

孤独的山羊的呻吟。

从一只长着闪族面孔的山羊身上

其它所有的罪恶,其它所有的生活

都听得到抱怨。


母猫


你的小母猫瘦了。

错不在她而在爱:

错在她为了爱而疲惫。

你未曾尝试过悲痛的软弱?

未曾感到过如同一颗心

在你的爱抚下震跳?

在我的眼里,这够得上完美

就像你,这只野性未驯的母猫,

不过也像你,孩子

你这恋中人,总是寻寻觅觅,

焦躁地四处游荡,

而所有人都说:“疯子”。

孩子,她就像是你。



山中小湖——白天

畏热的牛群在你的边上饮水;

夜里你映照着群星——我感到

今天,你的清澈令我战栗。

青春爱恋着青春。

两个少年曾光临此地。

他们一道发现了你寒冷的眸子


夏夜


打附近的屋子里听得见床上

亲昵的声音,那是我接纳睡梦的所在。

窗子开处,一盏灯明亮,
而缥缈,在小丘之颠,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里,我把你紧贴在心上,我的爱,

朝着我无尽地死去,此刻。


的里雅斯特


信步穿过整座城市。

渐次登上悬崖,

城内人口稠密,一溜儿矮墙

将它隔绝,团团围定:

拣一个角落只为

小憩片刻:角落的尽头

似乎也是城市的尽头

的里雅斯特散发着一股乖戾的

优雅。倘若你喜欢,

它就像一个蓝眼珠的高挑少年

粗鲁而贪婪,硕大的双手

专为献花而生;

又像是饱含嫉妒的

爱情。

自悬崖望去,我搜寻每一座教堂,和每一条通向它的

道路,看看它们是否通向人潮攒动的沙滩,

或者小丘,在多石的

丘巅,一座屋子,最后一座,抓紧了大地。

周遭

每件事都笼罩于

一种异样的气氛,蒙难的气氛,

故乡的气氛。

每个部分都散发着活力,我的城市,

特意为我,为我沉思和羞怯的生命

准备了这么一个角落。


尤里西斯


“年轻时,我沿达尔马提亚海岸

扬帆远航。小岛

花朵般自水上浮现,那儿罕有

小鸟逗留和觅食,

海藻覆盖其上,阳光下光滑

美丽,宛如祖母绿。每当高涨的

潮水和黑夜将岛屿淹没,处于下风的

帆便向着更为宽阔的海面溃散,

以求逃离险境。而今,我的王国

是一片无人之地。港口

点燃自己的灯火照亮他人;未能驯服的

精神依然将我推向广阔之境,

痛苦的爱情也是如此推搡着生命。”


一夜


恰如其他的夜晚,睡意袭来,

渗入我的思绪。

说起来,

就像一个洗衣妇拧一匹粗呢,新的

苦痛拧着我的心。我想要

呐喊,但我不能。折磨,

遭受一次,就让你无言。

唉,自己失去的,唯有自己知道。


边缘


我的同伴对我说了很久

说那些伤心的事,压在心口

沉重如一块石头;无法解释的难过

纠结一团,几只手

和我的手,无法松开。

家中,一只

麻雀,面冲屋檐

在做片刻的休憩,日光下,闪烁着,回到

高高在上的蓝天。

啊,它

众福中的有福者!它有翅膀,毫不理睬

我秘密的焦虑,我作为人的痛苦

走到了一个边缘:确定不疑地


老城


“通常,为了回家
我取道老城一条昏暗的路。
三两泥潭映出路灯的
黄光,街道拥塞不堪。

这里,熙来攘往的人们

从酒肆回家,或奔了青楼,
偌大的海港上
人和货物的碎屑汇集于此,
我穿行,我寻找人性的
无穷。
这里,有妓女和水手,骂骂咧咧的
老人,乞讨的妇女,
有端座油条铺里的
龙骑兵,
也有因爱而疯疯癫癫,吵吵闹闹的
女人,
全不外生活和痛苦的
造物;
他们焦躁不安,主啊,如我一般。

这里,我感到在卑贱者的陪伴下

我的思绪变得
更为洁净,在那道路最下流的地方。”



自传

共15首,选5


1


我不幸的少年时代是在

悲愁和痛苦中度过的,

而其他孩子的画面却轻快愉悦,

犹如一面葱绿静谧的山坡。


我承受的全副痛苦无以

言表,我欢快的诗歌却将之呼唤。

它们喜欢有人在心里这样说:

即便发生同样的事情我也愿意重生。


或许,我是唯一的意大利诗人

活着时毫不渴望功名;

这丝毫不让我的灵魂痛苦不堪。


我不喜欢自己是个弱者。

傲慢成了我小小不言的人性之恶。

我的白昼在夜晚放晴。



3


对我而言,父亲曾是个“杀人犯”,

直到二十年后,我与之相逢。

那时,我发现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遗传给我的,我早已有之。


他脸上有着和我同样的淡蓝色目光,

一抹微笑,含着悲伤,甜蜜而狡黠。

他总是满世界游荡;

他钟爱迷恋的女人可不止一个。


他快乐而轻浮;母亲

却只感到生活全部的重负。

他像只皮球般从她的手里滑脱。


“可别像你父亲”,母亲告诫说。

长大之后,我从内心深处发现:

他们是两个怀着旷世深仇的种族。



未名湖是个海洋(wmhsg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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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湖是个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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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16-09-06 13: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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