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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瑶教授:我的老师们

远离尘嚣 2016-11-14 18:16:32

马东瑶教授:我的老师们

注:马东瑶近年来是出题老师,大家多关注一下。


未名导语:

本期,“未名湖是个海洋”迎来了91级中文系的马东瑶同学,她的到来将为我们2015年教师节专题画下圆满的句号。如今已身为教授的她深情地忆起求学期间的老师们,令人印象深刻,也令人感怀师恩。下面就让我们一起跟随她的回忆去看看她与老师们的那些趣事吧……

 

马东瑶,湖南新化人,1991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在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一年,1992-2002年在北大中文系攻读学士、硕士、博士学位,2002-2004年在北大历史系博士后流动站,20047月起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现为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中国宋代文学研究学会理事。

 

1991年考上北大中文系,军训一年后顺次读完本科、硕士、博士,再到历史系做两年博士后,我在北大一共待了十三年,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留在了燕园。这里有我的初恋,我的笑泪,许许多多难忘的故事……不过,今天只讲关于老师的故事,以在这个教师节将要过去的金秋九月,致敬我的师长们。

 

北大中文系的陈泳超老师曾经编过一本《北大段子》的书,其中一个段子题目叫《Z老师真可爱》,讲的是一位Z老师给学生发了封邮件:

 

各位:

 

星期天就是清明节了,别忘了要出去踏青啊。不然人都麻木了。哈哈!不要辜负了好节令。什么?你问到哪儿踏青?不管哪儿,有花有草有水就行啊。《武林旧事》记载:“清明前后十日,城中仕女艳妆浓饰,金翠琛玉,接踵联肩,翩翩游赏,画船箫鼓,终日不绝。”我们不必搞得像宋人那么繁华,但也不能不意思意思,你们说是不是?

 

再抄几首关于清明的诗词,一起来念念。……

 

怎么样,古人过清明节,有味道吧?清明节那天别忘了感受一下啊。对了,走得远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嗬嗬!

 

邮件中抄录的作品之后,一一有妙语点评,这就是一堂生动的诗词课了。文末又有编者评曰:“这是中文系老师的独特风范,该老师上课长衫布履,悠声吟唱宋词,使人不做世间想。当外面的世界太嘈杂,当自己的心灵太浮躁,不妨来上一节这位老师的课,沉浸在那幽雅绵延清灵的世界中。”

 

是的,这位Z老师,就是我的硕士和博士导师张鸣老师。因为本科时请张老师指导了毕业论文,上研后便顺理成章地赖进了张门,并且这一赖就是二十年。张师自号不平叟,又微信签名曰:不平无不平。不过我们都习惯称他“夫子”。夫子命名张门的微信群为“花果园”,在群里发言时总爱吆喝一声:“小的们”,那时我便每每脑补出花果山美猴王得意洋洋和群猴们吱哇乱叫的画面,并想象自己到底是其中哪只小猴呢……夫子是极有童趣的人,有以下流传久远的故事为证:据说当年住筒子楼时,楼道里常常飘荡着快乐的笑声,循声找去,原来是夫子陪他上幼儿园的儿子张岑正在看动画片。然而“诡异”的是,张岑小朋友深沉不发一语,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的那位,是夫子。如今,从小高冷的张岑已经是美国海文国家实验室的博士后,夫子则还是那位充满童心童趣的夫子。例如前两天我在微信上晒自己煮的香辣牛肉面,夫子鄙视地评论说并没有看见辣椒,我告知是打的辣油,夫子傲娇地回了一个字:哼。

 

看官看到此处,万不可被夫子可爱有趣的一面所迷惑,因为在另一面,众所周知,夫子治学极为严谨,最不能容忍学术上的各种弄虚作假、偷奸耍滑,对待学生也一向要求严格,对待张门弟子则更为严格,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记得刚上研究生不久,某次去夫子家,正碰上大师兄因为读书报告没写好而被训得面红耳赤,吓得我的小心脏也砰砰跳个不停。大师兄后来考上哈佛的博士(再后来他在哈佛拿了文学和法学两个博士学位),我还曾经拿这事开他玩笑,不想一年以后,我自己却更“悲催”地留下了一连被骂九小时的“著名”纪录。那是交完硕士论文初稿之后,还没喘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夫子叫到家里,从结构到论证,从内容到格式,夫子把论文批了个体无完肤,把我骂了个泪水涟涟。好容易挨到中午,师母让先吃饭,于是一边吃饭一边聊了些别的,气氛变得颇为融洽的样子。可是吃完饭喝完茶,夫子一把论文拿到手里,又开始骂我没商量。最后怎么回的宿舍已经全无印象,倒是师母说起她还记得当时在楼下散步时,远远地看见我一边骑车一边抹泪的样子。后来论文经过了十多次的修改,才总算获得夫子的通过。到了答辩那天,门口突然探出孙玉石老师那圆圆的脑袋,说是在楼下参加答辩,特意上来看看“那个被骂了九个小时的小姑娘”。回想当年,过程虽然艰辛,然而,我也正是在这磨砺中醍醐灌顶了。这篇论文的主体后来发表在《文学遗产》上,从此真正开始了我的学术之路。

 

博士期间的导师有两位,除了张鸣师,还有一位是周强师。说起来我更早认识的其实是周强师,因为他是我们大三时宋元文学史的授课教师,后来又成为我的学年论文的指导老师。周师是一位为人耿直、为学谨严、做人做事都极认真的学者。大学同学聊起当年的授课老师,都记得很多老师的经典动作、语言和表情。例如侯学超老师总是风风火火进教室,然后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我们一致认为是侯师母太体贴而总是让侯老师穿得太多);韩毓海老师讲到半截会突然停下,点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或者背靠黑板、两只胳膊反撑做耶稣受难状,眼望远方,深沉地讲起《去年在马里安巴》之类——其实那时他刚刚博士毕业,还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小伙子;王岳川老师的经典是意味深长的“飘逝的是永恒的”,以及三五之夜、未名湖畔那动人心弦的二胡声;汪春泓老师则每每让我们惊叹他的渊博的学识和肉乎乎呆萌的笑脸反差十分巨大,那时候我们一边读着他在黑板上抄录的大段大段的材料一边小声议论着他脸上的肉到底是暄的还是瓷实的。周老师则似乎是有点让我们敬畏而远之的,因为他的“经典”是进门就关灯。教学楼里的灯基本都是从早开到晚,并没有谁去关注,但周老师每次来上课,如果是晴天,光线好,他便会把灯一一关掉。而周老师更著名的“认真”当然是在学术上,他在答辩时严厉不留情面早已是出了名的。曾经有行政杨老师在职攻读学位,他的导师这样吓唬他:好好看书!好好写论文!不然答辩的时候我把周强老师给你请来!据说杨老师立刻失色求饶。因为他姓“杨”,于是周老师“大灰狼”的外号便不胫而走。

 

2010617日,周师因癌症去世。我在《怀念周师》的文章最后这样写道:

 

宋代文学是我的专业,我天天在故纸堆里与之为伍的宋代文人也总是鲜活地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那些人里,乐观旷达的东坡先生是大家都喜爱的,坚毅执拗的王安石则似乎有些不好亲近,然而,越是熟悉他,越能感受到他的蒿目忧世之心,他的可敬的执着与理想主义,以及他的看似不近人情背后的脉脉温情。古君子们,都有“祗有三更月,知予万古心”的孤独与寂寞吧?而“认真”的周老师,不正是在繁华浮躁的二十一世纪独自坚持着的“君子”吗!

 

吾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

 

这是我的心声。

 

除去学术上的交流和探讨,在生活中马东瑶与老师们相处也很融洽。如今,她成为了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在教师的岗位上已工作多年,像未名湖畔的老师们一样,细心呵护着学生们的成长,并带领他们迈出国门,走向世界,领略着不同国家的文化魅力。

 

读博期间曾经修读袁行霈先生的《中国文学史研究》,这是一门讨论课,每次在讨论课上主持、发言和评议的同学都要事先到袁先生家里,进行前期准备工作。十二月的一天下午,我和同组的同学按时去往袁先生家,交流了讨论内容。结束后大家随意地聊天。袁先生问我们今天都干吗了,我说抽空去领了个证,把自己嫁掉了。袁先生连连说那得庆祝一下,立刻跑去开了一瓶红酒,大家举杯为我庆祝,袁师母还送了我一个漂亮的胸针。那个本来只是“抽空”的普通日子,就这样让我有了独特而温暖的回忆。

 

博士毕业后,我到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中心做博士后,师从邓小南教授。小南师是宋史研究的著名学者,学养深厚,眼光敏锐,我在邓门两年,实是受益良多。那时候每周都有讨论课,上完课小南师常常会请我们一起去学校餐馆吃饭,于是我除了继续回张门蹭学蹭饭,又多了一个温暖的“据点”。看到小南师,常会令我想起中文系的夏晓虹老师。都是瘦高个儿,都是鼎鼎大名的学者,不过,气质却并不相同。夏老师有种云淡风轻的仙风道骨,小南师则更随和亲切,却又有着在这俗世中不染尘埃的赤子之心。我很喜欢与小南师同游圆明园的一张合影,小南师在荷花丛中灿然而笑,竟有种孩童般的天真。

 

除了三位导师,我还有一位重要的恩师:《文学遗产》的前主编陶文鹏先生。陶老师是六十年代毕业于北大中文系的学长,才华横溢,早年因那个特殊的时代而历经坎坷,后来长期任职于《文学遗产》。而我因向《文学遗产》投稿,不仅得以认识先生,更有幸获得先生的赏识而结下了十几年的师生情谊。先生亲口允我可为陶门的编外弟子,并一直像真正的导师那样关注我的成长,从多次的论文答辩、发表,到工作求职,其间都有陶老师为我付出的许多心血。陶老师身材瘦小而声音宏亮,口才极佳,又性情爽朗,他会当众夸奖我某篇论文构思巧妙、文字清通,也会当众批评我字写得不好,令我立时汗下如雨。陶老师在中国顶尖的学术刊物做了多年编辑,练就了一双如炬的慧眼。记得某次在一个会上相遇,陶老师问我是否为出版社编撰了一本诗歌译注,我回答说是。原来陶老师正作为双向匿名评审专家在审阅一部书稿,而他竟从文字风格认出了我。陶老师既学殖深厚,又多才多艺、兴趣广泛,虽已年过七旬,对于时下流行的歌曲、电视剧等却如数家珍。有一次我上完课,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陶老师打来的,赶紧回过去。原来某报就刘欢改编霍尊《卷珠帘》之事采访我,陶老师看到了报道,立刻打电话给我,兴致勃勃地点评了霍尊的词、刘欢的改编,以及我的点评。

 

20047月,我入职北师大。做了老师,教书写书是正业,但也常去校外参加一些出题、审稿的工作,因为主办单位邀请的专家学者无非来自北京几所主要高校,于是又得以和北大中文系一些过去认识或不认识的老师常常见面,如宋绍年老师、吴晓东老师、漆永祥老师、张联荣老师等。晓东老师在我们上学时是青年才俊,我久闻其名而并没有见过,最近几年才因为一起出题而得见其庐山真面目。晓东老师现在是温文儒雅的中年才俊,平时说话斯斯文文,观之可亲,而接触多了,又常觉观之可爱。某次老师们一起吃饭,有邻桌过生日送来蛋糕分享,大家都知道晓东老师喜欢吃蛋糕,女士们怕胖,别的男士兴趣不大,于是把蛋糕都推到晓东老师面前,或热情或慈爱地说:“吃吧,吃吧。”在一桌子人殷切的目光中,晓东老师竟然……害羞了,我和张洪波师姐这两个大咧咧的湖南妹子还添油加醋地一齐笑道:“晓东老师脸红了耶。”漆永祥老师是我的硕士班主任,很爽朗的西北汉子,可是他的邮件落款却每每让我忍俊不禁,因为写的是:小七。漆老师你真的不知道贝克汉姆家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小七公主吗?张联荣老师是我们大学时的古汉语老师,那时老觉得张老师不苟言笑,不太敢跟他亲近。不过这两年出题的时候,张老师也被我们“带坏”了。工作之余,张洪波师姐给张老师介绍了一大堆《魔戒》之类的大片,于是张老师就此“陷溺”。某次吃饭时,都快到尾声了张老师才匆匆赶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片子太好看了,以前老埋头工作,都不知道有这么多好看的片子,回去还得补补课……我和张洪波师姐不禁相视坏笑。

 

在这个喧嚣浮躁的社会,北大也早已不是一片净土,然而幸运的是,未名湖畔仍有许多理想的守护者,将千年的斯文大德,静默而坚定地传承下去。更幸运的是,我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成长。如今,我也在教师的岗位上工作多年,也有了许多的学生。作为老师,我只是他们短暂的几年大学时光中的一个过客,但从自己的老师们那里所获得的教益使我知道,也可能我会对他们的一生都有影响,所以,对于学生的任何一个提问或要求,从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学生私下里对我有各种称呼:马姐姐、东姐、瑶瑶姐姐……还好,都是“姐姐”,尽管我的年龄其实跟他们的父母差不多了。是的,我希望自己也能像花果园的夫子、像未名湖畔那些可亲可爱的老师们那样,因为学生而童心永驻。能当一名老师,是件幸福的事。

 

马东瑶,湖南新化人,1991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在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一年,1992-2002年在北大中文系攻读学士、硕士、博士学位,2002-2004年在北大历史系博士后流动站,20047月起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现为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中国宋代文学研究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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